其实是优点
母亲嗓门大,如《蒲柳人家》中的一丈青大娘,一讲话,从东屋传到西屋,都能听得清楚。
她打电话像吵架,扯一条亮堂的大嗓门,开口“吃了吗”闭口“下次约”,十分洪亮,隐隐透露着几分巍峨之势。骂起人来更是猛虎下山,横冲直撞,连珠炮似的得人找不着北,简直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整个宇宙都要回到“天地玄黄”的洪荒时代。
终于在一次“山洪暴发”中,我无法忍受,向母亲提出抗议:“妈,你声音太大了,真的很吵。”她却笑道:“声音大,底气足!”“可你看看那些唐宋小姐,个个温婉,现在的姑娘,个个柔和……”“唉,我和她们不一样!”
陪她逛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我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直奔货架,结果她就和我走散了。她又一次展现出她惊人的威力,声如怒涛,排山倒海,一路这么喊过来,路人都耳膜震颤。“闺女!”的吐字如同甩鞭花,甩得众人尽探头观望甩得我是面红耳赤,恨不得学齐天大圣变蟭燎虫,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喊啦!”!到我捂住耳朵发窘地出现,她才收了嘴。

“我妈啥都好,就是嗓门太大。”我评价她。母亲仍是不以为然。
一年夏日炎炎,蝉好像都被晒干了,有气无力地伏在树上呻吟,我和母亲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蠕动前行。“太热了。”她抹了把汗,“我去给你买瓶水吧,你在这另动。”她让我站在阴凉处,去不远处的商店买水。去了许久还没回来,我不禁往前走了几步。人流像潮水般拥挤,我很快就被别人推了回去。“小姑娘别挡路!”我无措地站在那儿,摩肩接踵的人群似要把我吞没,一股无助感蓦地涌上来。我像是跌入了恐惧的深渊,坠落,坠落,坠落
“闺女!”一声响亮的呼唤把我从深潭里拉了出来,母亲高举着水,在人群中艰难穿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我身边。“等急了吧?”
我的泪瞬间就上来了,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感动,都交织在一起。那一声喊惊醒了无助的我,胜似千钧之力,不再是刺耳的了,而是意外地充满了温婉柔和。母亲的嗓门大,是因为工作原因常戴耳机,听力下降,她怕我们听不清,提高了嗓门。我才发觉,母亲隐隐与幼时那个坐在床边柔声给我读故事的女人重合了。她在变老,而我在长大。
她的嗓门大,其实是个优点呢。我主动挽住了她的手。“妈,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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