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孤灯在夜里奋笔疾书的时候,鞭炮声突然响起。还恍惚着,以为是七月望时老城人家驱鬼中的微响,谁知愈来愈响,愈响愈密。转视窗外,果然见阳台花木上满天的烟花火光。
子时了啊。电子钟的液晶屏在嘟声中响起,白晕泛了黄,凝固如陪我在题海惊涛中苦苦僵持到十二点的月亮。
液晶屏暗下去,我深深地吸一口气,起身推门,开了灯,坐在阳台的瓷凳上。我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来,怎么出来的,只知粤南的连日阴雨还是没能浇灭初一的笑语,隔着两栋的卫生局宿舍,仍能听到通宵奶茶铺外散桌旁红男绿女的欢声。而与繁华只有一条小马路之隔的老城区,就从未被喧哗漫过,街坊们除了放烟花的都睡了,灯火通明只在他们心里。
奋战久了容易疲惫,这是毋庸置疑的,而烟花总是饱满中带着暗哑和沙沙的声音,在阳台上,朝像我们这样的学子说道:“一年都过去了,歇歇吧。”正月初一对于精力过剩或者苦海回身的青年和老人们自然意味着新的开始,美好的即将到来,可对于像我们这种不知疲惫纸笔奋战的学子们,竟如安慰。
想起童年时的正月初一,都道是新的开始,其实哪一回不是为长大后的安慰积累材料。正因如此,我还深深记得那个怀着期待的欢乐的孩子:除夕夜执拗到子时,只为到风露浓重的天台上看新年第一场烟花;初一晨起时穿着红棉衣在街上游荡,透过蒸笼的热气,接住新鲜叉烧包,侧身瞥见肥阿工气喘吁吁地搓面团;午后,外婆拜完了神,那孩子便一手捂耳一手放爆竹。至于晚间,便又是看烟花。烟花有大朵红色朝四周绽开的,也有流星似升空的。放的烟花尽了,也会有花状的烟痕,如香云纱上被香灰烧糊的一小片。

我到这里读书之后已经很少见这种景象了。
进而又想起在这里读初一的时候。那时还算个孩子,大年初一走出去,望着奶茶铺外散桌旁的男男女女新样靓妆,高声喧哗,倚墙吸烟,趴桌打牌,觉得空虚,很是嫌弃。后来在嫌弃中竟对他们的安逸有些许羡慕。也曾把自己痛斥过一番:表面努力实则内心贪图享乐,最终还是找到理由把自己轻轻放过:众生百态才构成值得爱的烟火人间嘛。但我在此后并没有再在自己想安逸的时候用上这理由,以致近几年对初一灯火和人语都不甚在意,而今年怕是想见也不能见了去。如果童年就是这样遁踪,就未免有些遗憾。
前几日从诗中得知古人的正月初一也曾极其温暖。倘若梦回古时,透过拿蜡烛的火光,就一定可以看见相守夜欢哗的儿童;推窗听见的,就一定有戏台的伶歌,熟悉的调子,重现戏文,也重现去年前年以至百年前的初一;上街所闻,又一定有如花气袭人的酒香,梦见红楼,梦见最初的青梅竹马;至于那烟花的余光,大概已贯穿千年,染到每一个守夜颊上。
今夜,我眼前没有花灯,没有红绿的绫罗绸缎,没有句句婉转的龙凤呈祥,但有玻璃窗上一场孤灯的面影。但这盏孤灯,却在我的绮思里幻做千万盏孔明灯,上书同一个梦想,落到纸面,被我一笔一划描摹在试卷上。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描摹,这些灯始终会脱离轮廓,在现实的皓月千里中冉冉升空。
最后,祝中考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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